如你所见,皆为琐碎。

Boredom & Cigarette & Killing

    午后的伦敦沉睡在一场潮湿阴暗的梦中迟迟不肯醒来,滴落的雨打在复古马车的敞篷,堆积在人的眉头, 像是流浪诗人失去情人后的哀嚎,支离破碎的抽泣就着只言片语的滥调情诗,自以为优雅的无助,可涕泪横流的狼狈只会惹人眉皱。枯木树枝延伸到乌云的尾巴上,风的狞笑和犬吠盖过人潮流动的寂静,圆形的钟摆催眠城市内的一切秩序,操纵着世界齿轮的转动。

    老鸦的叫声就着教堂的整点钟声,给旧样式的纹身所承载目睹的岁月伴上挽歌,待到最后一声钟声的回响终止,蓝伯特离开了旧酒店的木制窗口,随手掐灭了指尖的烟,从黑色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掏出家传的那只银色怀表。待秒针转下不知第几圈时才微曲指节合上表盖,那条纽扣连接着的银色表链发出脆响,压过指针沉闷的呜咽。

    他正了正领带,系好上衣的纽扣,舒展开紧锁的眉头,指尖轻抚木质桌表面的纹路若有所思,那是他等待时的神情。桌上玻璃杯中还盛着他的半杯朗姆酒,因空气的震动而微颤。他端起杯子,一双琥珀色的眸倒映在杯中的液体里扭曲,摇晃,直至摇摆的倒影消失不见,透过厚重的透明望见了桌台的裂纹,他才放下空酒杯。

    蓝伯特用他傲慢的眸扫视四周,打量起房间一角里聚集的猎物们——或者不是,我想他只是在看向角落里的立式钟表。他就静静地伫立在那,直至整点过后一刻,分针在盘面的海上十二分之一的港口搁浅时,他黑色的皮鞋跟终于踩着机械声响的节奏响动,仿佛某种预兆,号召着世界的齿轮开始向反方向转动,驶向不属于日常却又实在寻常不过的那条轨道。加速的时空中,倒映在现实的幻影里几个模糊的身影被聚焦放大,轮廓周围满是红色马克对于死期的勾画。在我们这群人眼里,每次行动只会在意名字(或者代号),模样,手法,时间。准备齐全就可以动手,除此外,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。

    而现在,一切就绪。

    三声枪响点燃另一支烟。我感到空气一阵热浪袭来,人群在身后炸开锅。在一片吸气与伸头张望的神情中,我在他们鼓起的青筋上逆行。火势蔓延,壁炉里的枯木堆烧死在这一场猝不及防的爆炸,死前还在计算等一场雪临幸的死期。街道里满是求救的讯号,和关切的好奇,而没有一双是寻找的眼神,此刻,一切的开端依旧安然躺于我外套的内侧口袋中,证明了我们的配合与计划又一次圆满。

    我的步伐不紧不慢,同脑中演绎一幕幕静默的慢动作频率相等,与现实同步上映,如演练的那般,隔壁老托尼已狠狠地举起吧台柜下藏着的匕首挥舞,削弱对方被点燃的嚣张火气,刀刃上的银光,都会颤抖于他的镇静。而蓝伯特用那两把他细心擦拭的袖珍手枪完成红色马克的涂鸦,干净利落,连他的袖口都没有留下一丝血渍。城市撕裂的幕布中,不断绽开一朵朵枯萎的罂粟花,滴落着的殷红漂染了街道的灰尘。教堂尖顶上的那只老鸦兴致缺缺地观望完一场无聊的闹剧,失望于等待的时间比开场到落幕的时间更长,却不忘带着仪式感对渣滓们进行最后的哀悼。

    作为收场,作为庆贺,我想亲吻蓝伯特的手背,饮下他喝剩的酒,同他交换着吸一支烟。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,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。为了确认他和我的想法一样,我小心翼翼地转过了头,瞥见他一向镇定的背影走出酒馆,向和我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 夜幕将至,风绕过几栋建筑,炫耀着战利品的铁腥向我扑来一个拥抱,我立起大衣的领子拒绝了它的好意,继续埋头向前,同夜色一路走着。

    至少,我能同他消匿在同一片夜色之中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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